蒙克的《呐喊》中海岸涌动、巨浪翻腾,体现出了人们在矛盾、痛苦、郁闷、狂躁中的那种撕心裂肺的悲鸣。纵观艺术史,古今中外又有多少像蒙克一样的艺术家留下了那一声声震耳发溃的长啸,徐渭、八大山人、梵高、毕加索无一不是通过艺术的音符震撼人们的心灵。
艺术从远古的象形符号叙事开始发展到今天的象征行为,绘画为叙事抒情的手段,驱使人们在千变万化的大千世界中寻求一种更贴切地宣泄自我展示内心情感与大自然同呼吸的表达方式。各自所处的环境、文化背景、艺术修养的差异,选择不同的方式去传达,林林总总各具特色。而这些传存有序的艺术语言,即便是艺术发展到今天,我们依然能看到画坛上每个时段画风的影子,中国画如此,西洋绘画亦如此。
东方腾弘,这位因3岁随母亲前往西藏看望父亲时,途中遇见翻车后的死尸,这个映入其眼中的影像,深深地烙在了其内心的深处,成为挥不去的印迹,也成为了一生对生命反问的主题。他曾说:“我的创作,源于不断地探索生命的道理,追求理想的境地,表达出对生命的感悟,对世界的理解。我力图展现一种极致的空灵与现实、超脱与欲望。用强烈的对比和反差揭示人性的复杂与矛盾。积极探索具有震撼力的画面冲击人们深层的心灵世界。”因此,我们在他每个时期的绘画创作中,都能看出他试图用艺术的语言去表达其心灵的颤动,并试图一次次地用颤抖的心、惊束的目光,拉开帷幕将内心深处的记忆呈现给大家,他对艺术对人生对生命的终极关怀及思考,与读者之思考相互交融并产生共鸣。
这位曾当过兵就读于四川美院、军艺的艺术家,从他每一个时期的作品中都能读出做为个体与社会相融共生中他的思考,以及那个时期周围的艺术思潮对他的影响。
因为在那个时期的共同影响,《童年》《姐姐》等乡土风情的绘画明显与罗中立、何多苓他们关注的视野是相同的,甚至在表达技巧上也如出一辙,这与画家和他们同读于川美有关。
《窗口》这幅获全国青年美展铜奖的作品却毅然拉开距离,不论从造型上,构图上还是关注度上,呈现出了其自身的艺术特点。医务人员认真专注的神情,把救死扶伤的人情关怀透过这小小的挂号窗口传递了出来,与玻璃中投射的挂队人们焦虑期待的眼神形成对比的同时,一排排成群的人们在身后的呈现,又体现出了人民子弟兵背负着民众的希望,重任在肩,记民于心,反映出了整个时代的心声和画家强烈的社会责任感。我个人以为《小白花》是画家具像艺术向具像浪漫象征艺术迈进了一大步的作品,画面凝重的气息在蓝色的月光下一位美丽的姑娘献上一朵小白花,代表着纯洁与美好,也代表了生命的永恒和期待。
艺术源自生活,在军艺读书时,他多次前往藏区采风写生。藏地的圣洁、神秘、辽阔与苍茫,成为这一时期艺术的主题,《高地》系列应运而生。
油画创作在他艺术途程,是凝重、是浪漫。而水墨画则是其生命中绽放欢快的脚步,在这个系列中我们看到了画家对许多带有象征意义符号的描写:僧侣、白马、佛塔、蓝天、白云、绿地。他运用了点的构成形式将这些符号星罗棋布地巧妙放置在画面任何一个合理的位置,无论醒目的重要位置,还是在角落,随着他的安排而呈现出其内心的情绪。在色调的运用上,冷、暖调都极尽其能地去表现,只随着心灵的呼唤来安排画面。在线的运用上,他巧妙地将地平线、山川、河流甚至是云彩都成为其构成分割画面极为重要的元素,充分展现出人生的坎坷和不畏艰辛地问道远方的行者的内心世界,《行僧》《弥踪》《静山近水》《影子》等作品显得尤为突出。
东方腾弘的内心是单纯而阳光的,因此他的画面总是那么的灿烂,即便是在画面四周乌云密布和充满拥挤感压抑感的画面中,其内心的那种对光明的渴望也能透过光的表现一目了然地呈现出来。
我们曾经交谈过,人到中年,他那份对生命的关注更加清晰地浮现在其脑海中。由于从小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关注,当九十年代末期,他前往西方朝圣,站在卢浮宫,奥赛博物馆等西方各大博物馆、美术馆里陈列的世界名画前时,他对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有了更深的感悟。在其数十年的艺术途程中,他无数次地试图通过画笔、色彩表达出他内心对生命的那份崇敬和渴望,用他的话来说:“好像总差那么一点点。”不能充分的表现其心中之所想。归国后,他的作品中渐渐色彩的因素在减弱,而意象水墨的韵致,却不断的出现在其作品中。
但无论怎样,这种用油画材料表现的笔墨情怀好像不能满足他的要求,于是一次偶然的尝试少年时期曾经触摸过的水墨,当墨色在宣纸上渗化时的那种效果掀起了他内心的狂澜,“就是它,就是水墨画”于是他做了水墨画的尝试,且一发不可收拾。
传统中国文化中,“空灵”、“飘渺”、“深邃”、“混沌”、“弥漫”、“氤氲”在水墨画的世界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东方腾弘内心世界中那一丝对光明的向往,对神秘精神世界的探寻与发现,对生命崇高的敬畏和思考,仿佛一瞬间地被击活了起来。如果说油画的色彩是其艺术生命中绚烂奔放的才情的话,那么水墨画则是其艺术生命中充满诗性的吟唱。
在他的水墨画世界中,我们看到了一如其油画中艺术思考的延展与升华。在墨与水、色相碰撞渗化的宣纸上,充满律动和变化万千的黑色占据了画面的大部分面积,有的连天头、地脚都占满了,不似传统水墨画的经营位置,取而代之的是对神秘的光的表现。那骏马依然或屹立或奔驰在苍茫的大地上,时而孤独时而群聚,但人们仿佛依稀感受到那阵阵嘶鸣,在苍穹回荡。画家笔下的马既是其对生命的讴歌,也是其自身的写照。在入世与出世的矛盾和困惑中,直面生活,直面艺术创造。一方面,其充满责任与理想的追求,另一方面,辉煌过后对未来的彷徨,这种矛盾与困惑,久久地萦绕在心里,尤如钱钟书先生笔下的《围城》“城里的人想出来,城外的人想进去。”就是这样。
东方腾弘说“中途有一段时间干脆去拍电影,体验视觉艺术去了,小小地溜了一下湾,一直画就好了”。其实不然,艺术来源于生活,来源于艺术家对未知领域的好奇与探求,东方腾弘的艺术之所以展现给我们多元且高超的表现技巧和深刻的思想内涵,我以为与他丰富的人生经历是分不开的。
《高地·白驹》水墨画系列,在沿续了其油画对生命思考的意境和象征符号外,通过水墨的语言,营造出另一种新的视觉范式。